风暴将至。

当我在 4 月写下这个标题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这「茶壶里的风暴」会来的这样剧烈。

让我坐下，思考我的出发点。

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说起。

蝶蛹

多年以来，我的父亲，一直都以看人准确，判断精准为傲。我继承了他的见识和愚蠢，在这许多年里，我对自己对「历史的进程」的判断有着相当的自信。这种判断很多时候来自本能，而我误以为那来自我的「思考」。

在多年之后，我开始对我的「直觉」产生了怀疑。因为我突然发现，我的直觉受到了我的屁股的影响。青春年少的时候，我们可以百无禁忌，无所牵挂。所以，我的直觉可以根于我的「人性」和正直善良的「本能」。但当我变成 30 岁的老登的时候，这世界上存在很多事情，我在乎。于是，我的直觉会不自觉的向我所在乎的事情而偏移，或者简单来说，由我的屁股来决定。

于是，我发现，很多时候，很多问题上，我无法依赖我的本能，因为大脑会自动为我选择最「正确」的结果。然后我会坚持这个观点，直到被名为事实的高墙撞到头破血流。

或许，我比其他人更聪明的地方，只有我准确的意识到我的观点和我的哪个屁股相关这件事上。

所以，当我在这里写下我的观点的时候，本质上我与其他人并无不同。我只是坐在我的椅子上，试图为我的观点找到一个虚无缥缈的理由，它或许是道德，或许是伦理，或许是欲望，但是绝不是事实。

而那些观点最后变成事实的时候，已经是几十年后史官提起笔的时候了。

当然，我也会试图排除自己的立场去推测未来，如同我去年所说的参考一样。但是我发现，这好比在大海里潜泳，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通向哪里。我称这个过程为「占卜」。

尽管如此，这件事还是有必要做的，我喜欢这种瞎蒙的感觉。

这样，当岁月流过，我的「占卜」——有些人称这个过程为「思考」——的结论变成事实的时候，我可以骄傲地说，「我对『历史的进程』的判断有相当的自信。」

在我现在的这个年纪，我的主要问题是，我以为自己看到了未来，但是我无法区分这一未来是现实还是我的屁股决定的幻象。更重要的是，当可能很小的时候，我无法区分那究竟是「可能」还是「悲愿」。但我无所谓。当一个观点说给别人听的时候，我就是在输出自己的屁股，每个人都并无区别。所以，当你看到后文的暴论的时候，请当我只是在用我的傲慢喋喋不休。

合时

那么，说回现实。

这个世界正在向右转。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相信无需花多少笔墨来证明。

那么，它会，在每个角落，都向右转。

在所有我们想不到和想得到的地方，向右，或缓或急地转弯。

历史告诉我们，在每个事故多发地段，当你觉得转弯很缓的时候，说明后面有一个急弯，这会让很多车掉下悬崖，特别是这辆车本来稍微向偏左打方向的时候。

你觉得你只是在稍左缓变道，但是其实你在最左边的车道。

这急剧的转弯暗示着，这个世界正在战争的边缘。当然，那场战争应该在什么时候发生，应不应该发生是大人们该考虑的话题，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们该考虑的是，怎样在这个巨大的风暴中赚足自己的利益。利益可以是现实中的财富，也可以是一种现实观念。

是的，你知道我想说什么了。

毫无疑问，在世界右转的风口里，性别问题是一个「有利可图」的领域。很难预计意识形态的变化最终会得出什么结论，只是从满世界的「你还能有老祖宗聪明」表情包可以预计正在磨牙利爪的人并不少。不要高估也不要低估网络空间的舆论环境对现实环境的影响，也不要高估或者低估社区易帜的速度。

舆论给我的感觉是，一口正在火上的高压锅。当你试图把锅盖上的任何东西拿掉，他就会开始泄压。当锅盖上突然消失的东西太多的时候，一场绚烂的爆炸不可避免。然而，这个锅盖上压了很多东西，所以没有人知道拿掉其中一样它究竟是泄压还是爆炸。

但是，肉快要烂在锅里了。

环境里其实很多事情只是一颗「火星」，它无所谓正确与错误，只是每个人都想要它点在自己想炸的地方。前几年，有些人成功了。这几年，有更多人发现火星在哪里点燃并没有区别。

作为一只狐狸，我嗅到了血腥的气息。显然，我并不是那群狐狸里最聪明的一个，所以我看到早在几年前就有人唱「大楚兴」了。我是一个普通人，所以我选择最安稳，最保守的结果，也就是，成为「沉默的大多数」。用姜文的话说，叫做「谁赢他们帮谁」。用大刘的话来说，叫做「做好清理，藏好自己」。用我爹的话来说，叫做「这些话可只能在家里说啊」。

很遗憾，人不是理性的动物，压抑的我需要在某个地方寻找情绪价值。

法则

如果你回去看看我的博客，你会看到四年前，我光速和一个相亲的女孩断绝了关系，唯一原因是他在我面前玩原神。

那个时候我还讲的挺委婉的，并且认真思考了一下我究竟想从一段感情生活里得到什么。

显然，根据本文第1节，当时的这些话是说给别人听的。从我内心出发，那个理由很简单。

其实我在她说到那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炸毛了。

你想问，为什么我这么极端。

我是个偏见很重的人，这些偏见很多时候帮我赢到了最后——也很有可能是我只记住了我赢了的那些事情。

原神让我不高兴的原因就是他炸毁了当时本来就奄奄一息的单机社区。当然，我有一个更大的偏见是我不想碰任何曾经试图过申请版号的游戏——这意味着所有我不玩几乎所有要联网的游戏。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就是影响我做婆罗门了，我无法因为我玩的游戏而获取优越感了。

时间来到今年，距离当初的那场混战已经过去了 4 年，我早已说服自己，这个建立在传统和歧视上的社区已经成为一地废墟，毁于不氪金的「平民」与重氪用户的上下夹击，我也把自己变成一个沉默的压力罐。

但是历史告诉我们，任何人的任何孤独只是因为他没找到与他道同志合者建立的社区而已，也可能只是因为这个社区还不到登场的时候。然后，在一个众所周知的时间点，那个社区出现了。

它有过许多名字，有过许多毁灭的方式，它经历了三次背叛，但是那不重要。我写下的判词是——

「起初，没有人在意这场风波，这不过是一次节奏，一群流民，一个普通的口号，一个社区的易帜，直到这场风暴与每个人息息相关。」

是的，流民。

但是风总是起于飘萍之末。

原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黑房

我们知道，社区可以由共识，因缘，或利益构筑，但是有一种社区是特别的。

由「恨」凝结的社区。

在我短暂的人生里，我只见过两个这样的社区，他们都活出了远远超过他们所应当有的寿命。因为随着信念在互相陪伴的时间中被铸就，「恨」只会被时间或胜利磨灭，而这个「时间」，会很长很长。

来自社区里的人可能来自天南海北，出身于不同的阶级，有不同的观念，甚至有着各种各样形形色色不同的理由，有着不同的目的，有的人假装崇高，有的人只为了私仇。但是「恨」把人凝聚在了一起。我们可以用这样的词来形容：

一群苍蝇。

除非你物理地打死他们，否则只要你露出缝来，他们就会叮上去。

但是这是在网络空间里。现实中，他们可能就是你地铁上身边在看手机的社畜，你斜对面正在加班的大哥，你楼下从没见过面的邻居，你很难事实性地消灭他们，你只能看到苍蝇一直在源源不断地飞过来。

必须承认的是，在现在的这群「苍蝇」里，躲在那个著名的口号下的人的形形色色。有我这样只是为了一点私仇想把原神永远钉进历史的反贼，有贴吧这群高氪之后没有兑现足够的情绪价值，最终彻底转向的富哥，有嗅到政治的风口试图捞一票的投机分子，以及更多「沉默的大多数」。

时值四年之后，当「恨」把这群人捏在一起的时候，作为一个试图投机的旁观者，我突然发现，这一切和四年之前的情景别无二致，只是换了一个主角。不氪金的「平民」与重氪用户的钳台再次夹住了另一群人，它恰巧是之前那个故事的主角。

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这个社区是一个事实上的政治团体，他们的政治口号相信大多数人都听过。鉴于他们——或者「我们」喜欢复读这个口号，不妨称呼这个团体为「念经人」。从「念经人」对「经书」的各种「旁注」来看，这个团体事实上的政治纲领只有一条——要某家公司，或者可以引申为某些公司死。在这一胜利的曙光出现在地平线的那一刻，为此而来的形形色色的人们将为瓜分这一政治遗产打的不可开交，但是这不影响现在他们团聚在这一杆大旗之下，因为「恨」与一个恰如其分的口号把所有人粘在了一起。一个切实的、有机会做到的、并不会付出太多代价的，以小博大，众蚁噬象，有着大义名分的目标，是每个男人都喜欢的故事。十五年前，年轻人们的仁慈没有让腾讯成为一个历史名词。十五年后，在这个信息流通快了不止十五倍的世界，很多人并不想错过机会。

那么，显然，作为一个政治实体，他将必然像美国两党一样，在每一个政治领域都产生显著的政治偏向。从各种意义上，「念经人」已经成为了性别议题在游戏领域的体现。正如政治领域所必然体现的政治光谱一样，它将出现从极端到摇摆的每一种势力，然后在这个右转的世界里，中立的势力的话语权正在逐渐丧失，政治逐渐朝两边的极端派靠拢。你可以看到，「念经人」的光谱显著地朝一边偏移。这意味着，一个广义上的政治党派正在诞生。

政治党派里，必然有纯洁的原教旨主义者和政治投机分子，以及——「沉默的选民」。当任何一个议题出现在选民的耳朵里的时候，他们的心中自然会产生他们的立场，然后自然而然地成为某一方的选民。然后，他们的钱包和键盘自然会成为他们的选票。

需要指出，念经人的逻辑存在一个根本的出发点：他们从根本上相信自己的「沉默的选民」，或者说，自己，就是游戏公司真正的收入来源。这个出发点本身的正确性值得怀疑。但是它的另一个衍生观点已经近似被证明了正确：来自念经人与念经人的选民们的收入远大于他们所设想的敌人。作为一场政治运动，这就已经足够了。

风暴

众所周知，男人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只会讨论两件事情，一是色情，而是政治。现在，没有了色情，整个游戏行业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政治风暴策源地。12 月，我看到了火花，听到了足音。2 月的时候，我和朋友在讨论「鸣潮会不会成为新口号的第一个牺牲品」，4 月我们的话题变成了「李松伦是否意识到自己正在一场政治风暴的风暴眼？」，我不知道我们 6 月时的话题会是什么。

我所唯一能确定的是，风暴将临。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这个世界已经显得相当的「奇异」。疯狂的人们追逐虚幻的蓝色月亮，创造了空前绝后的白色奇迹，在每一个社区打得不可开交。这告诉我们，「风暴」，要来了。

当我们的奇异人生来到第五章，风暴是确定的，只是没人知道这风暴在茶壶里，茶室中，还是在整个小镇上。每个人应该内心清楚，风暴是自己的行为导致的，这是每个人自己愿望的结果。我们只有两种选择，迎接风暴和逃离它。人生不是游戏，没有机会犹豫，没有机会 SL，这是一场会真切发生在我们身边，影响我们日常生活的风暴，它是战争前夕，一项冲突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投影，它不是我们闭上眼睛就看不见的幻影。

或许你会问，我不玩手机游戏，那会影响到我吗？你看，我就是你的同类。那么你又问，我根本不打游戏，那我会被风刮到吗？会的，性别议题会影响你和我的赛博生活的每个方面。你又说。我是个几乎不碰网络的人，我是否与风暴绝缘？人们常说：「你不去找政治，政治就会来找你。」

在我四月想要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只是觉得五月是这场政治运动的最高潮的时刻。但是事态的发展很快证明，可以预见在七月之前，人们的情绪不会停歇。那个时候，「风暴」会变成「漩涡」吗？我不知道。大环境正在削减中间派的生存空间，人们在要求处于风暴之中的每个人表态，然后成为狂热的判官。这个过程，提供了游戏所当前不能提供的情绪价值。

我是这之中，一个沉默的小市民，显然我没有扭动龙头的能力，但是我肯定希望跟在那后面悄悄喝点汤，稍微把这风暴往我希望的那个方向踢一脚。

当然，你要怎么解读「风暴」这个词，是你的权利，正如念经人们喜欢强调他们的圣言录可以被任何人解读成任何意思一样。我在前文里试图给出我所理解的每一个领域的含义，把我琐碎的思绪变成一个完整的体系，但是我支离破碎的时间和思绪显然告诉我我不是什么聪明人。我只能像一个神神叨叨的占卜师一样在这里絮絮叨叨我的见解，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个能窥见天机的人。我所唯一知道的是「我是一个怎样的人」，然后假设「每个人都是我这样的人」，然后根据「这样的社会风气，对我这样的人最有利。」的屁股把未来摆成一个可能的模样。我可能会看到「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吗？我描绘的未来图景确实如此。但是我不知道那是「未来」还是「悲愿」，现在我们可以把它叫做「预言」。这不影响我从这个预言中，预支情绪价值。

结语

其实，我在这里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只是为了，叠完甲，上完盾，找一个不知道某人会不会看见的角落，对某人，或者某些人，大声的说一句。
傻逼。

这是四年前破防的我，唯一想对着整个世界说的话。

因为这两个字掩藏了我的私心，遮盖了我的愚蠢和盲目，把一切变成情绪和愤怒宣泄出去。

现在的我，在四年后，写了这么多字，做事后诸葛，解释这两个字的内涵，展现当初的自己是多么高瞻远瞩。当然，现在我学会用一些很合理的句子和这两个字表达一个意思：

当一切散尽的时候，你不会承认你的愚蠢，但历史会铭记我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