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以为这是平平无奇的又一年的时候,我的身体给了我一个小小的惊吓。
尽管心里知道并不是什么大事,我还是对自己才三十出头就在肿瘤科边上打转感到心有戚戚焉。
我不知道当我看到那张宣告无事发生的报告单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但是我知道这一整个月我处于什么胡思乱想的状态,万幸,它结束了。
人生如逆旅,你我皆行人。前路茫茫,雾兴云涌。行路半途,如履薄冰。
其一
一如一年前的预测,念经运动——或者说随便什么运动——相信后世的人会为他起一个更恰当的名字,至少我不喜欢现在的这个名字,在11月后偃旗息鼓。与其说是这场政治运动的结束,不如说是一群人已经达到了他们的目的。胜利的曙光出现在了地平线上,拂晓涌现的那一刻,为各种目的而混在一起的人们转瞬就为了为这场运动书写墓志铭的权力而打得不可开交。
你要问我是否满意,我是满意的。坐落在漕河泾的高楼看起来摇摇欲坠,甚至出现了最后疯狂的迹象。
事实上获得利益的人,永远是声量最小的那一个。因为他们不需要再用什么多余的词藻来为自己辩解,正如我两年前写过的:「既得利益,则当然沉默。」现如今我已经可以轻松地开某个游戏的玩笑——特别是用来阴阳怪气的时候。而你我现今在舆论场上看到的,无非是一个想重写它的故事的失败者的挣扎罢了。
至于剩下的事情,显而易见已经超出了这场政治运动所需要关心的范畴。作为结果,如果我来为它书写墓志铭的话,我会这样写:
故神陨落,白日登基。
旧事往复,风暴不息。
六司跳梁,土鸡瓦狗。
时移世易,一叶知秋。
见微知著,少年白头。
对于我而言,我很难说「我已经放下」。但是至少……它已经是过去式了。在我眼里,有几家公司已经是期货死人,所以没什么再去关心的必要。回头来看,一场基础是重复念经、无根无据、缺乏经济支持的活动,能这样无疾而终,甚至留下了一个未来很有可能再被捞出来的旗帜,已经是一个奇迹。虽然有捆绑了本不想捆绑的概念、制造了新神、进行了数次大辩经这几个显而易见的战略失误,但是不会影响它在我心目中的历史地位。
如今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剩下的,我想就只能留给后人评说了,正如我一年前所说的:
「当一切散尽的时候,你不会承认你的愚蠢,但历史会铭记我的胜利。」
其二
时代的一粒沙,落在人身上就是一座山。
而我们只是这个时代里随波逐流的愚者。
何况是时代里越卷越大的风暴呢……?
随着身边同学,同事和朋友一个个结婚,我也开始焦虑起来。过去两年我尝试着做一个传统形象的男人,然后在结婚前收到了既传统且后现代的要求,这碰到了我的红线,我拒绝了。时至今日我依然想不明白——或许是我压根就不想明白,或许是对方也压根没想明白
然后,我急了。我不再有四年前那样反思自己的余裕,也不再有曾经的执念和傲慢。随着年龄的增长,性的渴望在消退——对我来说,这件事甚至没那么重要——而「爱」的渴望在发芽。当年愚蠢的我以为它们是一回事,如今我明白了,但是天色已晚。
婚姻是一张通往未来的唯一门票,然而未来本身在我们眼里未必那么重要——或者说,我们都想假装未来没那么重要,以此作为谈判的筹码。我一直反复告诫自己,骗骗别人可以,别把自己骗了。在我现在的经济条件来说,未来其实很重要。只是现在,婚姻看起来好比一场豪赌,我很难拿出勇气去把自己的一切码上赌桌。瞻前顾后的我显然是愚蠢的,所谓「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只是小利很多时候是确定性,大事背后到底孕育着什么无人知晓。而我所害怕的,正是这份不确定性。
毕竟,我们正开足马力,试图为最大的不确定性——未来,做充足的准备。远眺的人总显得杞人忧天,风暴中的人总是慌不择路。我连自己都给不了安全感,遑论他人。
其三
回头来看的话,我是一种逻辑忠实的执行者,我称之为「小市民逻辑」。
这个逻辑非常的简单:
我是活在现实中脆弱的物理生物,既没有权力也没有钱财,所以我害怕针对性的恶意。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推己及人,我也不想对某个特定的身边人表现出针对性的恶意,因为恶意符合牛顿第三定理。
那么显然,最大的优势,是我的平凡。「我是小市民。」
人海,是我唯一的保护色。
网络像亚空间一样抹去了我的特征,为我戴上了Persona,赋予了我绝对的平凡性。或者简单来说就是你压根找不到我,所以我可以轻而易举的输出恶意而不用担心受到报复。
所以有了网络实名制。
当然,从概率上来说,相比于塔的凝视,我更害怕某个比我闲,比我无所谓的人的恶意,因为塔和帝皇一样要看太多人了。
所以不难发现为什么开盒是一个非常让人讨厌的行为,因为它抹去了人在网络上的平凡性,而且是几乎永久。后来人很容易随着之前的痕迹找到你。这宣告着人海的保护不再安全,被恶意追逐而来的概率迅速升高。那么,最合理,最简单的解决方法是立即抛弃这个Persona——一般称为「退网」。
显然,网络中必然留下痕迹,现在这个时代,输出言论——或者说输出恶意,输出情绪,或者随便什么东西——并不安全。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方法是,站在意见领袖身后。发个帖子,你的ID显而易见。点下赞同、反对、举报,你的名字没人看见。这组成了网络时代的言论攻讦战。进而人们根据观点的选取分隔开社区,出现大本营和交战区。
由此,可以推论。
对我来说,在「说话很大声」的人中:
- 「和我的观点不同」或者「会给我带来损失(不论是情绪价值还是经济价值)」的人是我恨的人,不论在线下还是线上。
- 「和我的观点相同」或者「能给我带来利益」的是我的英雄,但是这种人很少。
- 会攻击「和我的观点不同」的人是我喜欢的人,不管他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
- 会攻击「和我的观点相同」的人是我讨厌的人,不管他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
举个例子,特朗普是我喜欢的人,他第一任期竞选时攻击了我不喜欢的人,第二任期竞选时攻击了另一群我不喜欢的人,这四年他会尝试把这群我不喜欢的人挫骨扬灰,甚至还有可能攻击和我更密切相关的一群我更不喜欢的人,因此即使他有可能攻击我的现实工作,我也很有可能会喜欢他。
由此你可以更容易推论,一些特定历史人物会得到什么样的爱憎,无论社会主流对该人物持什么观点——因为社会主流是由一群「说话最大声」的人组成的,他们同样一分为二。
重复开头的推论,对于身边的人而言,他们不在这套逻辑之内,因为他们的声音不够大,并且我对他们输出的情绪必在未来得到相同的回馈,除非被「爱」所抹去。至于塔,你可以随便拿本史书看。
我以为这套逻辑已经足够简单而浅显,然而有时候,我发现很多人不理解,或者装作不理解这种逻辑,特别是某些应该甚至是必须要深入理解这种逻辑的人。那么我将只能做出最合理的假设:他可能只是在使用他的平凡性,对某个包含我在内的特定群体输出他的情绪。因此,我有可能会寻找能……
最后,最重要的——我也是个头皮会痒,会嫌水凉的小人。诚如谶曰: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正因稀少,所以才值得称颂。
我似乎还有很多想说,但是现在在我脑子里,能说的只有到此为止了。
结语
今年的我似乎精疲力竭,连为一年一篇的Blog起个节标题的兴致都丢了,还把这篇文章拖了两个月。或许是因为事业的停滞,或许是病痛的惊吓,或许是一场告吹的婚礼,或许是懒惰的发作,或许是以上所有。行至中年,身边的一切开始显得淡然无味,然而我又对自己的人生是绝对的保守派。前路如沐烟雨,后路悬崖峭壁。我感到畏惧,只能将这句用来骗自己的话铭记于心。
「关关难过关关过,步步难行步步行。」
对了,骗骗别人可以,别把自己骗了。